我来到手术室，更衣，刷手，消毒，再穿无菌手术衣，上台。
只见患儿的右下腹部有一像孩子本人拳头大的肿块，质地很硬，周围粘连很重，一动就出血，肿块导致肠腔堵塞，引起肠梗阻，故空气灌肠时通不过。腹腔内其他脏器皆正常。初步判断这是个瘤子，瘤子是良性？还是恶性？只有活检病理才能确诊，而这个时间病理科也不上班。手术怎么做？试图切除瘤子，又出血太多，肠道没做准备，血也没备，意料之外的事太多，如果硬要做下去，风险太大，并发症也多。权衡利弊，最后决定在梗阻的肠管近端造瘘，暂且解除梗阻，保全生命，2至3个月后二期手术。这是一安全的改道手术，创伤小恢复快，但需要带两个月的造瘘袋，护理起来有些麻烦。
向家属讲明后又重新签字，行肿瘤活检加造瘘手术，造瘘部位选在回肠末端，并反复确认是这个位置，这是个安全的位置，不想术后再出现任何的“幺蛾子”之类的什么事。然而，不想什么它偏来什么，那是出院三十天以后的事。
签完字后，齐齐的爷爷说：“肠套叠就够麻烦的了，结果长了个瘤子，比肠套叠还麻烦。这要受多少罪呀！分明就是孬种，孬病，孬孩子！”爷爷嘴上这么说，但心里是疼他的孙子，这是反话，相当于：好可怜的孩子，多么得不幸呀！
手术过程很顺利，因为是造瘘既简单又安全。
手术后齐齐恢复得也很顺利，一家人也很高兴。术后三天，已能下床活动，只是腹部贴着一个造瘘袋，大便收集在这个袋子里。开始大便稀薄，这是小肠造瘘，小肠是吸收营养的，结肠是吸收水份的，慢慢地小肠会结肠化，慢慢地造瘘袋里的大便就变得粘稠起来，对孩子生长发育不受影响。
每天查房，齐齐妈妈都在问同一个问题，病理结果出来了吗？我告诉她，普通病理要5天左右。肠套叠的阴影在她脑海中还没有挥去，肿瘤的知识又开始灌入。如果病理是良性，孩子无生命之虞；如果是恶性，再次手术也麻烦，预后也不好。
这家人虽然来自农村，看问题很客观，孩子妈妈说：“听天由命吧，人一生受多少罪吃多少苦，都是命里注定的。你们医生啊，是人，不是神，也只是治病，也救不了命，上帝才能救命啊。”
孩子爷爷接话说：“这孩子命苦啊！他是我们齐家的，谁也抢不了去，不是我们齐家的，谁也强求不了。人的一生啊，命里定……人啊，能斗天，能斗地，但谁能斗过阎王爷？”稍微停顿了一会，孩子爷爷转身对着儿媳妇说：“闺女呀，他们当医生的，是人不是神，这话不错。你可知道？他们是一帮与死神搏斗的人，也不是一般的普通人啊！”
是啊，在抢救生命的时候，医生多么希望自己的劳动都能换来成功，每一次抢救都能起死回生，希望自己的本领像神仙一样，但医学是有限的。
听着他们的对话，我忽然联想起著名节目主持人白岩松的一段话，“从事医生职业的人，在东方国家，被界定为普通人和佛之间的人；在西方国家，被界定为普通人和上帝之间的人。在抢救生命的时候，他们是与死神赛跑的人。”
我暗想，这家人有一种信仰，不知是来自哪个教派，我知道他们来自齐国故都，根植那片古老文明的土地，那儿有悠久的历史传统和浓郁的文化底蕴。两千多年前，齐国古都就名流辈出，有思想家，政治家，文化家，军事家，他们的命运各不相同，但他们杰出的文化精华却永载史册，代代相传。
（未完待续）
（编辑：紫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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