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公英又开出黄色的花
如一年一发的寂寞
能够思恋的人越来越少
我渐渐原谅了人世的凉薄
对你的怀念却越来越多
爸，你在那边还好吗？
父
亲
节
文
可珂
这是一组写于14年前的旧作，
记录了父亲在世最后的日子。
父亲走后，很多年我不敢回忆。
只要一想起他，悲伤便无法自抑。
父亲，这男人最温柔的名字，
爸爸，上下唇相互触碰的发音，
是上唇和下唇相互抚摸后
从肺腑里流淌出来的至爱至亲。
喊一声“爸爸”，
有人应时，没觉得有多幸福；
没有人应时，
才知道这是一件多么奢侈的事。
年年此时，整理一篇，是为念。
——年6月
生命的温柔与哀伤
（年8月）1
8月9日，是父亲做第三轮化疗的日子。
住院手续都办好后，医院突然通知化疗暂时不能做了——父亲的白血球遽降到，必须得先打升白血球的针，再看情况治疗。
家里的气氛陡然又紧张起来。
前几次不都好好的吗？术后医院做血常规检查，白血球基本上维持在上下，怎么会一下降得这么低呢？这意味着，他现在体质十分虚弱，免疫力很差，一点风吹草动都会有感染的危险。
这个消息引起我和妈一阵恐慌。几年前，姑姑就是在第三轮化疗期间突然病故的。这时候，天下掉下来一滴水砸到头上，都会让我们心惊胆战。
回家翻出了所有的蜂王浆、蜂胶、海参、人参、灵芝灵芝袍子粉、氨基酸口服液、蛋白粉、维生素族……加大剂量让父亲服用。
父亲很配合，照单全收，统统吃下。
看着父亲每天强迫自己服下各种营养液、保健品，奋力求生的样子，每每又因疼痛难受睡不着觉，半夜眉头紧锁佝偻着背来回踱步，我不知多少次偷偷哭湿了枕巾。
那个曾经山一样坚实健壮、身体倍儿棒的父亲，他是多么留恋这个世界，他是多么想活下去，多么放心不下被他捧在手心儿里照顾了一辈子的我和妈啊！
…………
?2?
?一走进病房，就看见紧挨着父亲的24床病人身上接着一大堆抢救设备，鼻孔里插着氧气，一只正在输液的胳膊只剩下青筋条条，蜷缩着的身体满是黄疸，整张脸都凹了进去，颧骨高高突出，眼神恐怖空洞，痛苦的呻吟让人听得揪心。肝癌晚期，已经不行了。这段日子，医院肿瘤病房，我们亲眼目睹了癌症的可怕，也见证了生命的脆弱。那栋小白楼里的病人换了一拨又一拨，男的，女的，老的，少的，有的因为化疗成了光头，有的无法进食瘦成了一把骷髅，有的甚至因贫穷和病痛的双重挤压而选择了跳楼……死亡在这里是天天都在发生的事。曾经和爸爸同一病房的一个老教授，从扁桃体、胆囊、到整个胃、直肠全都摘除了，04年就被医生宣判了死刑，至今却还在阴阳两界苦苦挣扎着。隔壁一个加床的阿姨，昨晚还笑着和我打招呼，今天一早就进太平间了。我和妈无数次地设想和安慰自己，告诫自己做好必要的心理准备，可当死亡逼近时，却没有谁能够真正做到平和。好在，我还算是个适应能力较强的孩子，有人照顾的时候，就像家里眷养的宠物，安于承欢；没有人依靠了，也可以瞬间转换角色，把比自己更弱的人照顾的很好。每天马不医院和家之间，护理病榻上癌症晚期做了造瘘的父亲，照顾情绪极不稳定又不会做饭的母亲，还要侍候突发腰椎急症无法动弹趴在床上做理疗的老公，深夜12点到3点在他们都休息之后，再强打精神复习职业资格考试。
就这样以倔强的方式对抗着不可挽回的生命的凋零。虽然身体像一只破轮胎，总在悄悄泄气，可我又不得不让自己变得更加坚强——作为独生女，我是没有软弱逃避的权利的。
我要做爸妈唯一的支柱，安抚他们老迈无望的心。无论如何，全力以赴。
3
前天，友人说，她七十几岁的老父亲半夜醒来，走到厕所门口停下来，站了好久都想不起自己到底要做什么。
她在电话那头说这番话时，我听着眼泪就掉了下来，心里有个地方突然被掏空了。
感同身受。
爸爸老了。这是近两个月，常常敲进我心里的一个声音。
第三轮化疗结束的前一天，24床的肝癌病人死了。爸爸换到了另一个病房的19床。
周末下午，我去接他出院，走到四楼走廊里，等候已久的爸妈在新病房里向我招手。
我看到躺在病床上还挂着吊瓶的爸爸，原本就稀少的头发更少了，脸颊消瘦了，样子很憔悴，一只手放在腹部的造瘘袋上，不时摸一下袋子已满是否需要清理粪便。
我不敢眨眼，深怕一失控，在眼眶里打滚的泪就会掉下来。
从小，爸爸在我心目中就是一个捍卫家庭的无所不能的英雄。
我还记得小时候肺炎发烧，他连续几天彻夜不眠照顾我的情景。
他把闹钟摆在耳边，每半小时响一次，他就醒来一次。
13岁那年我肠梗阻做手术，他义不容辞地给我输血。
CC鲜血带着他的体温进入我的身体，他赋予我又一次生命。
直到高中，我还每天坐在他的自行车大梁上，被他含在嘴里接送上学放学。
他在厨房里一日三餐变着花样儿为我和妈烧菜做饭的身影还是昨天的事……
从小到大，他都是我的避风港。
愿从今以后，我能成为他的依靠。
爸爸老了。
孩子长大了。
生命何其温柔。
生命何其哀伤。
生命没有义务任我们予取予求，我们只有接受我们能够接受、和不能够接受的一切。我得学会直面命运的裁夺。
爸，对你的爱，浓烈又内敛。过去，是我三十年的贪溺依赖，你三十年的含辛茹苦。而当我每每在你面前，父爱的机缘对无限可亲可敬之人却道不出。
爸，你一定要坚持住，给我再多一点的时间，让我有足够的能力与成熟去爱你，照顾你，不要让我遗憾，不要让我后悔，不要让我来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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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止的回声愿天堂有极乐我们所留恋的肉身文可珂80年代父亲在美国工作时。我知道你还在我身边。月儿明风儿轻可是你在敲打我的窗棂听到这儿你就别担心其实我过的还可以月儿明风儿轻你又可曾来过我的梦里一定是你来时太小心怕我再想起你
……
-END-
作者简介可珂诗人，资深媒体记者编辑，国家二级心理咨询师。曾为国内多家知名报刊杂志撰稿人，女性专栏作者，中国博客网推荐网络作家，创作发表诗歌散文、情感访谈、社会调查、案件纪实等百万余字。?小词的网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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